再翻覆輾轉也不可能會有什麼美夢了,於是我起床。
9點鐘。我決定刮鬍鬚、梳頭髮,盡量讓自己看來像個有正當職業的人。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像個垂死掙扎的士兵在拿出最後的勇氣面對死亡。我不知道你怎樣想,但我覺得里邊有一些悲壯的東西。
手機叮噹一聲,稅收局寄來一封電郵祝我生日快樂,我懷疑國家的系統會珍惜這個納稅人,但在正要與國家機器對抗之時,這是一個好預兆。
跨州的申請會不會獲批準,其實我已不在意。過去一天,那種不確定性的感覺纏繞,我必需選擇放棄才能避免患上憂鬱症。很多惱人的事,選擇放棄就可以了,不需感到羞恥。你活了42年後就會明白。
“警察可能不讓我回去載你,他們叫我明天才去申請。”我昨晚打電話回家告訴母親。
“這樣麻煩就不要了。我吃panadol就可以了。”母親說。
母親不是一個玻璃人,她可以忍受我父親一輩子,但父親死的時候,她靜靜地哭了。她該是很不舒服吧,不然不可能打電話來要求。
“明天我去警局,再看怎樣吧。不能也沒辦法了。”我說。
“不要麻煩了,我比較好了。”她說。
昨天早上我還想如果被拒絕,就去另一間警局碰碰運氣,再不然就拿出證件踩上警長的辦公室。記者的話,他多少會賞臉。不過後來放棄了,因為這種打算本身就會很煩人。避免患上憂鬱症。
我10點出門,天氣很熱。警局里的氣氛,白天和黃昏很不一樣。剛接班不久的警員還處於準備迎接新一天的好心情,下了班還留下和同事閒聊的警員一臉倦容,但心情輕鬆。
櫃台的男警員在講電話,非常好,我走向女警員道早安,交上文件。
“要去哪里?”她問,口氣非常好,即使她戴著口罩,我也敢肯定她的口氣有蜜瓜的芬芳。
“吉打,要去載媽媽看醫生。”我說。
她邊問就邊拿出了蓋章,“媽媽什麼事了嗎?”
母親的情況難以解釋,而且她不是醫生,“中風。”我隨便說了一個大部份人可以理解的病。“早前我每週都會回去載她過來看醫生,但MCO,已一個多月沒來了,她感到辛苦。”
“媽媽的事我們都會允許的。”一名已下班,但留下來與同事閒聊的女警說。
“謝謝妳們。我回來的時候需要來警局報備嗎?”我問。
兩名女警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說:“不用。”其中一名說:“回來就好。就這樣。”然後她把蓋了章的文件交給我。
我回家後打電話告訴媽媽,叫她收拾行李。
“你今天生日,昨天開了你的報生紙號碼。”她說。
“不要緊,不要買字,別浪費錢。”我說。
“警察的bill有號碼嗎?”她問。
“表格編號是1H21。”我說。
我想了想,也給了母親那名女警員的職員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