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

2025年10月14日。他醒來後就覺得怪怪的,泡了咖啡坐下吃早餐時,才知道怪在那里。


今早特別安靜。


他走到陽台往下看,路上車很少,但都停在路中間,有三五輛撞在一起了。然後他看到有幾個人躺在路上一動不動。


他要叫醒妻子來看,卻發現妻子沒有了呼吸。他打電話召救護車,但沒人接聽。


他敲鄰居的門,沒人回應,公寓走廊出奇的安靜,隔壁住著一家六口的單位也一聲不響。他走了幾個樓層,都一樣,兩個保安也死在保安室內。他拿出手機報警,沒有人接,消拯局也一樣,YB也沒接電話,他想他們應該都死了。


他剛放下手機,手機就響起,阿Ben打來。


“我們是對的!” 阿Ben在另一頭大喊,”打疫苗的人都突然死了。”


5年前,堅持不接種的人自稱智者。這股風潮從歐美傳開,馬來西亞人口有約1%的智者。他們要拯救世人,但被世人排擠,歧視,政府限制了他們的行動,侵犯了他們的人權。他們只好盡力救家人,千方百計阻止父母伴侶孩子接種。


“我們是對的!” 阿Ben又大喊,”這些人是活該的!”

他呆了5秒後才開口,“媽的!我老婆原來偷偷去打了疫苗。她死了!”

“我們都說了,疫苗不安全,是他們自己不聽。”阿Ben說。

“你有認識的棺材佬嗎?”他問。

“我看他們這些人都死了。”阿Ben說。

“你在哪里?可以過來幫我嗎?”他問。

“幫你做什麼?”阿Ben問。

“我老婆的屍體要怎樣?”他問。

“你收在冰箱先。我還要打包午餐給我父母。”阿Ben說。

“媽的還打包什麼?還有小販活著嗎?”他對著手機大喊。


智者們面對的第一個大難題,就是要如何解決以千萬計的屍體,再過幾天,那些屍體就要發臭了。


失控

我最後一次看到她,是在公司的樓梯間。


那天我上樓,她下樓,我們在一樓和二樓之間的轉角處遇上。她看到我後腳步亂了,突然退了幾步,一臉厭惡。我繼續上前,她退到牆角,臉轉向牆壁背對著我。


她是在三樓工作的新助理,來上班不足半年,習慣不搭電梯。因為她的身材和樣貌姣好,我們這些在二樓工作的中年男人突然全都改走樓梯了。


正當我要問她什麼事時,才突然想到那面懸掛在左耳的口罩。中年大叔走樓梯上樓,口罩不摘下會難以呼吸。


我猜準是這樣沒錯,冠病疫情已搞到人心慌慌,疫苗沒有讓全人類團結,反而是分裂。此時在這樓梯口間,就有兩種人。


我想向她道歉,但我清楚並非出於懸掛的口罩,而是要讓她對我留下好印象,但慾望不該高於原則。


我加快腳步上樓,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過後聽說她沒再來上班了。


二樓的中年男人們忘了這個年輕女性,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樓梯口的事,因為在公司內沒戴好口罩是大罪。四個月後才有人談起她。


“三樓那個屁股翹翹的女生死了。”同事拉下雙層口罩後說。


“不要跟我說她中covid,她不是打了兩針嗎?”我拉下口罩時,他已再戴上那雙層口罩。


“你以為只有中covid才會死?”他再拉下雙層口罩:”她在三個月前被診斷患胰臟癌,未期。”


“你他媽的可以不要這樣嗎!?”正當他要再戴回口罩時,我不知為何失控,伸手去扯下他的口罩,對著他大喊,然後找來一支掃把,走向總經理的辦公室。


10月單曲:The Apple


Produce: The Wanderers

Compose/Arrange/Mix/Visual: josephC

Lead guitar/ Drums: josephC

Bass: 仁德 (dede)

Keyboard: 司徒骏汶

Second guitar : 永年

©️ Copyright: The Wanderers 2021


防毒

他的右眼雷光閃電一眨,但眼皮來不及擋下那東西,下一秒,就感到右眼不舒服。不需要多餘的描寫(尤其是文學性的描寫),這情況每個人都該體驗過,俗稱“進蚊子”。


他正要用手指去揉擦右眼時(畢竟這是人體本能),過去一年的嚴格訓練卻發揮了作用:不行!手有病毒!


他緊閉右眼,將電單車駛向路旁,停下,開背包,拿消毒劑。


不用一分鐘,這種又不會死的不舒服感覺卻讓他感到心急氣喘,平時勤練的瑜珈呼吸法,在三層口罩下發揮不了作用。


他快速在手上噴灑消毒劑,並輕易相信手上的冠病病毒都被殺死後,揉擦右眼。


“突母特!”他喊了出來,三層口罩下,我們要想一想才猜到他是在罵”他媽的”。酒精跑進眼睛,這感覺也不需多餘的描寫。


進蚊子加上進酒精,再加上三層口罩讓他痛苦缺氧,他的腦雷光閃電一想,想起之前讀過眼角膜上皮脫落的事。他馬上取出水瓶,用水沖洗右眼,但水只剩那麼一口。


這時,有一輛電單車在不遠處停下,一個戴著全罩式頭盔的騎士拿著水瓶向他急速跑來,在距離他兩公尺時停下,示意他接住水瓶。騎士一拋,水瓶從兩公尺處飛來,他當然接不到,因為他還緊閉著右眼。


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總之他拾起水瓶,成功減輕了痛苦。

“跌了。”他向全罩頭盔騎士道謝。

對方站在兩公尺外回話:”甜到台疼幫朋,也旁笨涂。”

“哈?”他聽不清楚對方說什麼。他當然聽不清楚對方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