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公事包的顧客

那一年應該是06年,我接了一個客。他穿便衣,但提了一個硬殼公事包。我還以為他是香港人。

“老板在哪里發財啊?”我們被訓練這樣問候顧客。

“為何妳們喜歡問這個?問別的可以嗎?”他把公事包放在床邊的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公事包看來很重。

“這是今晚老板將享受的36式,請老板看看。”這個顧客看來會找麻煩,我還是少說話好。

他默默讀著那本印刷精美的菜單,點點頭,然後把眼鏡摘下。

“妳可以開始了。”


我在呈獻冰火九重天時,他突然開口問,“妳知道冰火九重天是什麼人發明的嗎?”

“聽說是香港人。”我說。

“聽說是馬來西亞一個醫生發明的。”他說。

“醫生?”我用熱毛巾輕輕擦拭他的陽具和睪丸。

“本來是用來治療早泄的。”他解釋,“原理是通過一冷一熱交替的激刺,來降低龜頭的敏感度。”

“最後傳到內陸?”我問。

“嚴格來說是技術轉移。不是有很多內地人去了大馬做妓嗎?”他說。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老板要塗上溫蜜糖還是楓糖?”

“隨便妳,反正吃的人是妳。”他說。


他不再說話,一直到我拿出九連珠棒。

“這個葫蘆冰糖是要做什麼的?”他大聲問。

“你轉過身,放進去很刺激的。”我說。

“這個不行!我不要做這個!”他連忙坐起身,陽具也馬上軟了。

“好好好,但老板需在這里簽個名字。”我拿出一張表格和筆。

“簽什麼名?”他問。

“簽個名證明是你自願放棄這一式。”我解釋。

“哎呀!不做不是行了嗎?還簽什麼名?”他說。

“不好意思老板,這是公司的規則,有些顧客講好不做,後來又去告狀說我們少做,我們會被處罰的。拜託了!”我說。

“好啦好啦!真麻煩!”他在表格上簽了名字。


那一晚他簽了很多次名字,放棄了至少10式,他說他接受不來,於是大約一個小時半後我的服務就結束了。

“還有一個小時半,老板,你覺得我們該做什麼?”我暗示他。

“我要走了。”他說。

“都來了,反正還有時間,不如我們玩別的。”我趴到他身上,用陰唇摩擦他的陰莖。

“不如我們談天。”還沒等我開口,他就繼續說:“我看妳也做不了多少年了,妳看,年紀越大,價錢越低,是不是?”

“的确是這樣,從1000元降到現帶的700元,再跌就是最低收費600元了。”我說。

“你有男朋友嗎?千萬別養男人呀!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要收起來,以後才有本做點小生意。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說。

他只是個陌生人,但那一刻我流下了淚。

“什麼事?”他慌張了起來。

“他不要我了。”我躺在他胸膛上,哭了起來。


我們就這樣靜靜躺在床上半小時,他一直撫摸著我的頭。

“你說該做什麼生意呢?”我問他。

“妳有聽過瑪卡嗎?”他邊說邊下床拎起那個公事包。

“沒有。”我說。

他打開公事包,拿出一小包東西,“這東西好料來的,可以改善勃起功能障礙。”他在我面前晃晃那包東西,發出沙沙聲。

“你是說壯陽嗎?”我問。

“是的,用水沖泡喝就可以了。我可以給妳一些,妳嘗試推銷給顧客看看。”他從公事包拿出30包放在床上。

“要賣多少錢呢?”我問。

“一包賣30元就好,妳可以賺20元。”他邊說邊拿出一些傳單,“這是直銷產品來的,妳有聽過直銷嗎?”

“有。”我回答。

“這樣就容易了,信我,這盤生意絕對做得過!”他突然神采飛揚,“妳當我的下線,然後去招妳的姐妹當妳的下線,包妳3年內賺一大筆錢!”

“真的謝謝你,讓我想一想。”我說。

“給我妳的電話號碼,我回國後會再聯絡妳,到時希望聽到好消息。”他說。


“還有半小時,不如我們做吧!不額外收費。”我打開一包倒入水中讓他喝下,那包東西真神奇。

後來我在一星期內就把30包賣完,但那一晚後,我沒再見過他,也沒有收到他的來電。


生日晚餐

那晚餐廳來了8個年輕人,一男七女,我有不祥的預感。

“我是艾琳娜,預定了8點鐘,8個人。”其中一個女的告訴我。

“請跟我來。”我把他們帶到兩張靠落地窗的長桌。

“蛤?你要我們分開坐?”聽艾琳娜的語氣,我覺得她是個缺乏教養的人。

“對不起小姐,這是政府的規定。”我說。

“今天是她的生日。。。”另一個女子幫腔。

那個一直站在艾琳娜身旁的男子把我拉到一旁,塞了100塊錢給我,“你們不是有貴賓房嗎?”他的笑容和善,看來教養不錯。

我把他們領到貴賓房,關上門,讓他們看看菜單。


“他們的carbonara要88塊錢。。。”其中一名女子跟她旁邊的女子小聲說,但被我聽見了。

“小姐,我們的carbonara用上意大利進口的guanciale,24個月的PDO parmigiano reggiano和pecorino romano。”我趕緊解釋。其實我喜歡看這種顧客目瞪口呆的樣子。

那位男士點了一份88塊錢的安格斯牛肉漢堡,我覺得他有點小器,但還是說了:“good choice,謝謝。”

15分鐘後,那些女人仍沒點餐,還在翻看不到10頁的菜單,我有點擔心菜單被她們翻爛。

“你覺得這個啦啦ok嗎?”艾琳娜問那位男士,他馬上把握機會靠近她,盯著她落在菜單上的手指頭。我敢擔保他聞了她頭髮和頸項散發出來的香氣。

“我沒有來過這間廳餐,這個北海道scallop你想試就點吧,我請妳吃。”

艾琳娜點了北海道scallop之後,其他女子也變得踴躍點餐,牛、羊、雞、豬、海鮮、菜、馬鈴薯、湯都點了。


“你們要喝什麼呢?我們這里有意大利進口的pellegrino。”我介紹她們。

“我要!”其中一個女子舉手。

“我也是。”另一名女子說。

“我也ok。”艾琳娜說。

“今天這位小姐生日,你們要不要點一支葡萄酒?我們剛好從意大利進口了barbera d’alba,它帶有櫻桃的香味,相信我,小姐們一定會喜歡。”這支酸性高的酒最難賣,但我會努力推出兩瓶。

“就拿一瓶來。”艾琳娜說。

“謝謝小姐。”我之後重複了一遍他們的餐點,確保無誤。

pellegrino上桌後,她們才發現是白開水,於是又點了四杯橙汁,一杯和一瓶pellegrino一樣,我們賣30令吉。


晚餐上桌後,艾琳娜把外套脫下掛在椅背上。這時我才認出這名網紅,那個香肩和乳溝,不會錯,是她。

她的朋友們見她脫下外套,馬上就起哄,拿起手機朝她拍,建議她擺出性感姿式和那盤啦啦一起上鏡,她不肯。

男士猛吞口水,安格斯漢堡他吃得有點急。他並沒有交待我之後關燈推一個生日蛋糕進去,我看是希望晚餐快結束,然後帶艾琳娜離開,才送上驚喜。

不過,艾琳娜的姐妹們對我們的擺盤有高度評價,照片拍了又拍,遲遲不肯動口。

“大家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男士催促她們。

“你這樣急,等下要帶艾琳娜去哪里?”一個女子一邊為薯泥拍照,一邊說。

“沒有啦,等下我還要去見其他朋友。”艾琳娜插話。

我送上第二瓶barbera d’alba時,聽到她們的對話,那個男士把剩下的半個漢堡放著,看來有點失望。


終於,他們吃完了甜點,男士向我要了賬單。

“謝謝3679元。”我恭恭敬敬,希望可以帶來一點小費。

“我先結賬,妳們算了才還我錢。”男士宣佈,拿出了一張信用卡。

“艾琳娜,今晚不是妳的朋友請嗎?”一陣寂靜後,點了一客456塊錢日本rib loin的那個女子說。

我退到燈光外等候,給他們一些時間討論。

“我只請艾琳娜,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又不認識妳們。”男士解釋。

艾琳娜沒有說話。

“做男人做到像你這樣小氣真的是經典咯!”另一個點了一客396塊錢日本sirloin的女子當場發飆。

“艾琳娜,是妳約我來的,我說我不認識妳的朋友,但妳說她們都很nice。”男士有點怪罪艾琳娜的意思。

艾琳娜沒有說話。

“我不是說了嗎?我可以來,但我只請妳一個人。”男士說。

艾琳娜把男士拉到房外談。


“各位女士,我可以先收掉這些盤了嗎?”他們出去後,我走到燈光下。

“隨便你。”其中一個女子說。

“我真的沒有見過這樣不gentleman的男人!”rib loin女說。

“就是咯!這樣的款怎樣追到艾琳娜?艾琳娜deserve better!”sirloin女附和。

“剛才那塊cheese cake多少錢?”點了cheese cake當甜點的女子問。

“38。我的creme brulee也是38。”吃了一客179塊錢lamb rack的女子說。

這時,艾琳娜和男士走了進來。

“我們平分吧,一人460塊。”艾琳娜宣佈。

“艾琳娜的生日被搞到這樣,哼!不知是不是男人來的!”rib loin女說。

“我只吃了caesar salad加雞肉,我看不用100塊吧,要我給460?”salad女不滿。

“我的漢堡只是88塊錢,那些紅酒妳沒喝嗎?”男士開口了,“艾琳娜,妳跟她們說清楚,我去廁所。”

艾琳娜把信用卡交給我,我在門外遇到男士,他塞了1000塊小費給我,我還以為他瘋了。之後他就離開餐廳了。

我把信用卡和收據送回貴賓房時,幾位警察衝進來,罰了她們和餐廳每人1000塊,因為違反了防疫SOP。

這些年輕人吃的晚餐有點貴,但不該是我說的話。


一匹布那樣長

開放性關係是妻子先提出的,他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所以接受了。

“我最愛的人還會是你!”妻子高興地說。

“總之別搞出一個孩子就是了。”他拿起商業雜誌繼續讀。

“晚安。”妻子吻了他的額頭,帶上耳塞,關了她那邊的燈,拉下眼罩。

開放性關係是每個已婚男人夢寐以求的事,但對他來說不是。

他來回讀著書頁上的字句,但那些句子變得毫無意思,他關了燈後躺下,妻子已睡得好沉。


一年前的某一天,他意識到自己沒有晨勃。一開始以為是接手岳父的生意後有壓力,但半年後他感到膀胱不舒服,半夜會感到尿急醒來小便。

“前列線有點腫,以你這個年齡來說,應該是尿道被細菌感染了。我幫你驗尿,下個星期一你再來一次。”醫生說。

“前列線腫會導致不舉?”他問醫生。

“也可能是精神壓力導致的,你最近有壓力嗎?不要緊,我先開抗生素和偉哥給你。下個星期一你再來。”醫生說。


差不多就在那時候,妻子突然愛上登山露營,還買了一輛吉普車。服裝上也改變成背心和短褲,定時用日光浴曬黑機打造古銅色肌膚。

“這次和誰去?”他問。

“仙蒂他們囉!你看看這條短褲適合嗎?我們這次露營的主題是野性的呼喚。”妻子讓他看看手機螢幕上的一條熱褲,那是一件豹紋短褲,兩百塊一件。

“仙蒂的男朋友有去嗎?。”他問。

“羅伊斯嗎?她飛掉他了。你看看,仙蒂選了這件,她說要全程穿這件虎紋丁字褲,她真的很敢!我買了送給她。”

仙蒂是妻子的健身教練,一頭染紫的短髮,練出了明顯的腹肌。他不喜歡仙蒂,可能是他覺得仙蒂帶壞了妻子,或是仙蒂在那一晚讓他難堪了。


“你的尿道沒被感染。”醫生讀著手上的驗尿報告。

“那我吃的抗生素不是白吃了嗎?”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那什麼事導致前列線腫?”他問醫生。

“老化。前列線會隨著年齡增長而老化,有些人的老化會來得較早。”醫生說。

“有藥吃嗎?”他問。

“我開alpha blocker給你。”醫生說。

“會讓前列線消腫?”他問。

“alpha blocker是給你小便時比較順。你還需要偉哥嗎?”醫生問。

“醫生,有什麼藥吃了可以持久?”他問。

“暫時還沒有這種藥。”醫生說。

醫生交待他別憋尿,別久坐,多做運動尤其是跑步,還有戒菸。

他告訴妻子醫生說的話,但沒說到戒菸,因為他不相信。

“原來我的問題是前列線腫漲,真抱歉。”他說。

“這是沒辦法的事,不是你的錯。其實我每次也有爽。”妻子的諒解和謊言反而讓他生了悶氣。

“可是妳沒有高潮是不是?”他問。

“嘿,我有一個建議。”妻子湊近他小聲地說。


門鈴響起時,他正吞下偉哥。妻子開門給仙蒂,仙蒂穿著一件紅色的抹胸無肩背心,淺藍色丹寧低腰熱褲,身材高大,手上拿著兩瓶劣質葡萄酒。

“她就是我跟你提起的仙蒂。”妻子說。他向仙蒂微笑,接過那兩瓶酒後拿到廚房,開了另兩瓶自己買的。

“妳們喝吧!我今晚不喝了。”他為她們倒了酒,關上窗簾,把客廳的燈光調暗。

他去放黑膠唱片時,仙蒂已在沙發上開始吻著妻子的頸項。妻子閉上眼睛,發出嗯嗯聲,看來很享受,她們該不是第一次。

他在另一張沙發坐下,一邊聽歌一邊看她們。仙蒂把自己的衣服脫光,像水蛇般擺動,她唅著自己的食指,另一隻食指伸到陰部去了。

他一直看著仙蒂的那對假奶,沒有發現妻子也已脫光,看著仙蒂自慰。她們手指的動作越來越快,兩個濕潤的陰部同時發出嘰嘰聲,像是在參加某種比賽。

“今晚該插哪一個呢?”他在腦中盤算。吃了偉哥,可能可以插兩個。


如果讓仙蒂騎上去,他半分鐘就射精。那一晚妻子看了先是吃驚,然後笑了出來,還為仙蒂鼓掌。

他感到羞恥,他不喜歡仙蒂,但對那種高潮上癮,也可能是不相信妻子,才會一直付錢給仙蒂。

“謝謝老板300塊。”仙蒂每次都向他要現款。

“為什麼每次跟我做之前妳都要先去舉重?這樣不會累嗎?”他躺在酒店的床上,仙蒂已穿好衣服。

“我操這些肌肉時,性慾會高漲。”仙蒂說,“你嫌我太大隻嗎?剛剛操完是這樣的。”

“沒有,只是好奇妳不累嗎?”他拿出錢包。

“都不用一分鐘。。。你有去看過醫生嗎?”仙蒂問。

“妳是說不持久的事嗎?哈哈哈,不持久也是好事,持久反而更累,不是嗎?”他說。

“你開心就好。”仙蒂接過錢,走向房門。

“等下。”他叫住她,“告訴我好嗎?安娜是不是跟妳的前男友羅伊斯。。。”

他一直懷疑妻子除了和仙蒂上床,也跟羅伊斯上床,但仙蒂否認和妻子有那種關係,就僅止於那一晚,妻子付了她300塊。

“不是告訴你很多次了嗎?我真的不知道,你自己不會去問安娜嗎?”


開放性關係。妻子一定是有對象了,一定是羅伊斯。他要找誰來搞開放性關係?辦公室那個女秘書會願意嗎?被岳父發現的話後果一定很慘。不能持久,還搞什麼開放性關係?說不定還會被秘書到處唱他性無能。

妻子睡得很沉很沉,嘴角似乎露出滿意的微笑。

他好不容易入眠,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尿急感把他叫醒。

他起身小便時,發現門縫飄入濃煙,想不到前列線出問題也帶來好處。

“該不該叫醒妻子一起逃呢?”他在腦中盤算。


他叫醒了妻子。


作者的焦慮

她要和朋友去爬山露營。

“沒事呆在家里就好,爬什麼山?爬山遇上意外的風險比呆在家里高很多。”他反對。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在家里看書聽歌的!”她反駁。

“人不是都追求安全的嗎?”他說。

“人不是也會去冒險的嗎?”她說

“不就是那些爭取達爾文獎的人囉!”他嘲笑她。

“你又不說有些人的雄激素特別低?”她反擊。


她和三個朋友去爬山,會在深山里露營,還打算在第一夜圍著火堆,舉行講鬼故事比賽。

他們上山時,天色剛亮,氣溫很低,體溫引來蚊子,但他們早有準備,都塗了驅蚊劑。

為冒險而作準備的過程會令一些人興奮難眠,他們就是。一個月前就興高采烈,開了通訊群組,買一支登山拐杖、一把露營刀、一個水壺,都會熱烈討論。劃策這種事會令人上癮,讓人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看到事情如計劃般進行時,會有莫名的滿足。

塗了驅蚊劑,蚊子不能叮咬他們,讓他們有這種感覺。


他們登山七個小時後,其中一個叫珍妮的女生就說肚子痛,其實她痛了很久只是沒說出來。現在痛到走不動了,而且開始嘔吐,體溫飆升。

“會不會是食物中毒?”她說。

“比較像是急性盲腸炎。”一個叫金麗的女生說,她中學時參加過聖約翰救傷隊。

“我們叫人上來送她去醫院吧!”她拿出手機,但讀者你一定猜到了,沒有訊號。

“我們做個擔架抬她下去吧!”一個叫美燕的女生建議,她中學時參加過女童軍。

珍妮是她們當中最肥的那個,但還有其他辦法嗎?她們給珍妮吃止痛藥,在忙著用露營刀砍樹做擔架時,珍妮死了。金麗說對了,是急性盲腸炎暴發。


三人哭了一小時後,決定把珍妮的屍體抬下山。還有五個小時就要天黑了,但她們走得很慢,跟著上山時做下的記號確保不會迷路。

他們輪流兩人抬珍妮的屍體,另一人走在前面領方向。走了兩小時後,美燕突然大喊:“眼鏡蛇!”然後就調頭跑,她和金麗丟下珍妮的屍體,也跟著美燕跑。

那是一條眼鏡蛇王,它追上了金麗,金麗被它咬了一口,不久後就死了。她和美燕不敢回頭,拼命跑,當她們體力透支停下時,才發現迷路了。


“金麗呢?”她問,但美燕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哭了起來。

“快,我們趕快下山。”她拉著美燕站起來。

“我們都迷路了,怎樣下山?”美燕還在哭。

“往下走就是了,會有訊號的。”她說。

她們往下走,但樹林卻越來越濃密,天色越來越暗。


路上她們被殺人蜂追擊,美燕被蟄死。


她跳進河里躲開殺人蜂,但她不會游泳,被淹死了。

The End


好丈夫,好爸爸

“妳到底要什麼?妳要涅槃是嗎?”話一出口,我馬上後悔,我不該這樣對女兒說話。

“爸,你快樂嗎?”她問我,語氣非常平靜,還她媽的跟我微笑,是在憐憫我嗎?

“快樂?現在妳要去印度,又不說幾時回來,要我怎樣快樂?”

如果她要去印度修個醫學位回來,我當然快樂,但她要去修行。印度那邊有一大堆精神導師,不是大頂頭髮就是大把鬍鬚,這些“精棍”一個接一個被踢爆,但又一個接一個降世。

“Ohm。。。”她說。

“什麼?”我一回神,就看到她已躺在地上,雙眼閉起,發出“Ohm Ohm”聲。

“爸,你也躺下吧!”她說。


一切都是從學瑜伽開始的,當年妻子也一樣。

妻子說要學瑜伽時,我還非常高興贊成,因為網上看到的瑜伽妹,身材健美而且看起來非常性感。當時我還不知道瑜伽有很多level,那些瑜伽妹只是追趕new age之風潮,最多是流流汗,在網上露露身材,然後宣稱憂鬱症消失了。

妻子學了瑜伽不久後就宣佈成為素食者,我送她的LV袋也不用了,換用一個爛布袋,然後漸漸投入環保活動,與她的瑜伽友忙著到處淨化河流,然後集體在河邊做瑜伽,然後發高燒也不吃班納肚了。

不用三年,她變得精瘦臉青黃,但眼睛烔烔有神,像一個裝置了人眼的蠟像。老實說我不想跟蠟像做愛,幸好她那時候已完全失去性慾。

“我要去印度了。”五年後的有一天她告訴我。

“去旅行?我陪妳去吧。”我說。

“不!我感覺到我的Kundalini覺醒了。”她說。

“什麼Kundalini ?”

“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條眼鏡蛇。”她說。

“妳的蛇覺醒了?妳哪里有什麼蛇?我的肉蛇就每天早上覺醒,哈哈哈。。。”我以為自己幽默,但她只是看著我,臉上沒有表情。蠟像,真的是蠟像。

“你快樂嗎?”她突然問我,像會講話的蠟像。


我收到妻子的死訊時,已是兩年後的事。我飛往印度,想帶回她的骨灰撤在她生前凈化的那些河流里,但他們卻勸說是妻子的靈魂自願離開肉體,這種情況應該埋葬,不可以火化。

“What the fuck?”我不了解。

“你的妻子達到了mahasamadhi的境界。”有個大胡子告訴我,他還露出恭喜你的微笑。

“What the fuck?”我重複了問題。

“mahasamadhi是samadhi的最高境界。”大胡子解釋。

“What the fuck?”

當天我重複了這疑問十五次,其中十次是因為大胡子交了一個一歲女嬰給我,說是妻子的女兒,孩子的父親到高山洞穴里去修練了,非常險峻,分分鐘回不來。

妻子的女兒才一歲,妻子的靈魂不可能選擇離開肉體。我到醫院去調查,驗屍報告只寫著妻子是腦血管爆裂而死。


二十年過去了,我獨自養大了那個黑得像印度人的女嬰。現在我躺在地上,遠處傳來她的聲音,這聲音漸漸變大。

“你的軀體完全放鬆,它充滿了精力。注意你的呼吸,每吸一次氣,就對自己默唸噢呣,每次呼氣,心理也默唸噢呣。”

“現在每吸一次氣,小聲唸出噢呣,每呼一次氣,也小聲唸出噢呣。”

“噢。。。呣。。。噢。。。呣。。。噢。。。呣。。。”

我跟著她的引導,不知為何突然失控抽泣起來,眼淚不停流下。

“爸爸並不快樂。”我哭著說,“但妳去吧。”


裸男

第一次撞見他,是在一個星期三,下午四點多。我平時沒那麼早回家,但那天有點事。

我住在組屋,那天從電梯出來後轉左一進走廊,就看到他。他全身赤裸,站在6號單位門前,他看到我後就向走廊盡頭跑去,那邊有一個樓梯。

他大約二十多歲,身材清瘦,屁股沒什麼肉。我住的那一層有沒有這樣的一個人?我不知道。他也有可能住在樓上或樓下某層,或許根本不住在這里。

有整整一週時間,我相信他是6號單位那個女人的情夫,那天因為發生了什麼事,他急著離開,衣服也來不及穿。後來我才知道,6號單位那一對新婚夫婦早就搬走了,據說那單位鬧鬼。


月初我去底樓管理室付管理費時問了王伯。

王伯住在管理室的隔壁單位,組屋的管理層聘請他當全職員工,其實他就是管理委員會主席。

“最近有沒有居民投訴組屋出現一個脫光光的瘋人?”

“沒有。”王伯說。

“有一天我看到,他出現在9樓。”我說,“可不可以查看走廊的CCTV?”

“陳小姐,其實我們的CCTV多數是壞的。”王伯小聲說。

“王伯你有兒子嗎?大概二十多歲左右。”我問。

“有,但他死了。”他低著頭,繼續寫收據給我。


我又看到他的那天,也是星期三,我請假沒上班。下午接近五點時,我要出門辦事,一打開門就看到他正往樓梯跑去,一樣全身赤裸。

“等等!”不知為何,我想跟他談談。我快速打開門鎖追了上去。我聽到腳步聲,他在往上跑,我追了三層樓就很喘,只好放棄。樓梯間突然恢復寂靜,他一定是住在這里。

接下來一週,我每天都想著他,甚至在星期三請假,在樓梯間等待,但他沒有再出現。

如果一個人不瘋,會赤裸出現在走廊嗎?唯一的原因是他覺得這樣做很刺激。


那天晚上我脫光衣服站在剛買的全身鏡前,仔細看著自己肥胖的身體。多久沒有這樣看自己的身體了?天啊!快要二十年了!

從鏡子看自己的乳房,發現它們很大,肚子也很大,都遮住陰毛了,兩條大腿肥大到擠在一起。自己看來就像英國表現派畫家佛洛伊德的那幅肥裸女畫。

我等到凌晨兩點,屋外走廊一片死寂時,拿著一條大毛巾開門走了出去。我快步走了十步後就折返,躲在門後喘氣。好刺激。第二次我不帶毛巾,走了二十步,冷風吹在肉體上,我感到興奮。我停留在鄰居家門前,會有人突然開門嗎?電梯門突然打開的話,我來得及跑進家里嗎?

我再向前走,離家三十步,這時,我看到他全身赤裸,站在樓梯那邊向我招手。